落了座,凌玖玖悄声问凌国志:
“爸,我妈怎么会认识蓝副部长啊?”
凌国志哑然。
听说妻子16岁就考进文工团,就快拿到编制的时候,文工团解散了,妻子后来就去了市属钢厂子弟学校教幼儿园,他就是在那时候认识妻子的。
妻子从不提文工团的往事,所以他所知甚少。
“你妈年轻的时候在市文工团工作过,可能那时候认识的吧,后来文工团解散了……”
他说到这里,莫名哽住。
他的目光落在第一排正中间偏右的位置,那是他遥不可及的位置,妻子江秋映此刻正坐在那里,跟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蓝雪卉聊得火热。
但旋即他嘴角又浮起一丝不屑,自言自语道:
“切!宣传口的,又没什么实权,有啥可稀罕的。”
“爸你说啥?”
人多,凌玖玖没听清,扭头问了一句。
“没啥。咳……你干妈也来了,我去打个招呼。”凌国志扭着头看向后面。
凌玖玖扭头向建筑公司的席位望去——该来的还是来了。
大约第十排的地方,郑落梅正落寞的坐着,跷个二郎腿,嗑瓜子。
她今天也是精心打扮了的,大红的毛呢短大衣,黑色喇叭裤,黑高跟鞋,一头大波浪,口红也跟大衣呼应,红的抢眼。
凌国志起身,挥着手招呼郑落梅。
尼玛这么多人,你俩不要脸我还要脸呢。凌玖玖心里暗骂。
“爸你干嘛!”她拧眉拦住她爹。
“你妈的位置空着,让你干妈坐过来,这里离舞台近。”
凌玖玖给了渣爹一个白眼。
想得美。
郑落梅要是坐过来,别人还以为她们是一家三口呢。
她才不要跟郑落梅坐一起。
凌国志见郑落梅不过来,起身要去找她。
他一起身,凌玖玖一松手,让手里开了口的雪碧罐正好“掉”到凌国志的座椅上。
织物的椅面,立即湿了一大片。
“爸!你着什么急啊,你撞着我了!你看!我的饮料!”凌玖玖“气”得直跺脚。
“啊?!”
凌国志回身低头一看,愣住了。
“爸,咱们只有三个座,现在剩两个了!都怪你,毛毛躁躁的!我好不容易能喝上个雪碧!”
对,江秋映平时不让她喝饮料。
凌国志咬了咬后槽牙,望“梅”兴叹,只好在另外一个座椅上坐下。
今天人多,他顾及自己的形象,不好发火。
7点整,晚会开始了。
今天到场的最高领导,市委张副市长在秘书、市委宣传部蓝副部长、吴专员、土管局林局长、郝副局长等几个领导的簇拥下,和夫人一起进了场。
主持人宣布晚会开始,照例先是领导讲话。
先是副市长讲话,然后蓝副部长代表宣传部讲话,最后林局长讲话。
一通讲话结束,半个多小时过去了。
节目正式开始,开场先是一个歌舞,博得了稀稀拉拉的掌声。
紧接着,小品上场。
掌声此起彼伏,场子总算热起来。
节目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,主持人串场时,拿着话筒走到领导席上,先跟副市长互动了几句,然后话筒移到蓝副部长跟前,主持人说:
“大家知道吗,我们今天的晚会,还请到了市委宣传部的蓝雪卉蓝副部长,蓝副部长是我们安州原文工团副团长,也是我们安州小调的传承人,安州小调名家玉海芳大师的亲传弟子。安州小调是我们安州的特色地方戏曲,拥有悠久的历史,今天请蓝副部长给我们露一手,大家想听吗?”
“想!”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。
“欢迎蓝副部长!”
随着主持人的邀请,蓝副部长拿着话筒,从从容容的走上舞台。
凌玖玖小时候,并不爱听安州小调。但毕竟是安州特有的地方戏剧,妈妈平时在家做家务,经常哼唱,外婆的收音机里,常年放安州小调。安州附近的县镇,农村红白喜事都要搭戏台请人唱安州小调。
上一世,她小时候不爱听,总觉得咿咿哑哑的,听不懂唱什么,吵的慌。倒是成年后,竟然喜欢上了安州小调,还关注了几个唱安州小调的自媒体博主。
今天,居然听到了现场版的。
现场版的安州小调这么好听啊!
蓝副部长唱得是一段名段,穆桂英挂帅。四十多岁的蓝副部长,虽然没穿戏装,但一颦一动把一个女将军的气质演绎得活灵活现,淋漓尽致。
一曲终了,掌声雷动,场下以林局长为首,欢呼着“再来一段!再来一段!”
蓝副部长优雅的微笑着,等掌息了,对着观众席说:
“感谢大家对安州小调的厚爱,但是,这一年我们安州经历了非典,全市各条战线上的同志们齐心协力,在党的领导下,打赢了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。所以,接下来我想唱一首红歌,献给党和国家。我邀请我曾经文工团的伙伴——也是你们土地资源管理局的家属江秋映同志,跟我一起演唱《映山红》!她曾经是我们文工团的歌唱演员,我的老下属,今天跟她在这台晚会上重逢,我非常激动,这首歌我们曾经合作了很多次,欢迎江秋映,嘹亮红歌献给党!”
场下沸腾一片,尤其是土地管理局的职工,巴掌都要拍红了,嗓子都喊哑了。
凌玖玖懵逼的张着嘴,看着自己的亲妈,那个仨月前还像个保姆大妈似的女人,此刻落落大方的走上舞台,冲着观众席优雅的鞠躬……
是做梦吗?
又穿越了?
这是她亲妈?
感觉跟换了个新妈似的。
呸呸!才不要换妈。